记忆泼水节——

刘晓春

记忆泼水节

暨南大学中文系02级  李楠

在我六岁那年，全家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那个小城的夏天很热，傍晚的天空总是能见到火烧云。火烧云烧到天边，一直烧着了远处房屋的房檐。这里房子的房檐有着优美的弧线，弯弯的延伸开来，末梢向上翘起指向天空。红砖黄瓦的房屋，密密的在天边排开了去。一个小城就在这些在我看来很奇怪的建筑中存在，而更奇怪的，是这里的人。
女人们无一例外的大眼睛双眼皮，明亮而清澈的眸子，有着长长的如水一样柔软顺滑的头发，她们把垂到腰际的头发用手绕卷后在靠近头顶的地方高高的绾成一个圆圆的发髻，然后用布把头发完全的包起来，只露出额头上方和脖颈处的淡淡的发稍。她们穿着薄薄的透明的短衣，下身则套一条一块布围起来的筒裙——男人们也这样穿这裙子，在我看来他们的打扮都怪异无比，不过，却透出一种干净质朴的美，衣服上细细的图案，总是给人无限幻想。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像另一个世界的人。我想，那个世界一定浓墨重彩，像一首最原始的歌谣。
妈妈告诉我，他们叫做傣族。
转眼到了第二年四月，冬寒未尽，我已经在这里的一所小学校里度过了一个冬天。这里的气候似乎只有夏冬两季，春冬总是还没站住脚跟就忽然间消失了，但终年的气温总是不到极寒也不到极热的，很是舒服。四月份的天气是颇受诗人青睐的，这里的四月天已经能够嗅到夏天的气味了，微风清新而阳光舒缓，天空是那种近乎透明的湛蓝，像海水的颜色，一种干净的纯美。在这样的四月天里，人的心情也变得格外美好了。四月上旬刚过，老师就宣布了泼水节放假的通知，我夹在兴奋欢呼的同学中，心中感到了隐隐的期待。
4月11日，是泼水节的前一天，当地人把这一天叫做“采花”。在这一天，青年男女们会到野外去，采来山花和树枝、香草。在采花的过程中间，青年男女们（傣语叫做小卜冒、小卜哨）在树林间的山坡上互扔荷包和对歌，表示爱慕之情。采来的花草树枝，被用来装饰水台。水台早已建好，是一条龙的模样，水从龙身中流过，从龙嘴中流出。余下的枝叶，会用来泼水。泼水节共有十天，从4月12日算起，三天大泼，七天小泼。我决定参与其中，于是也拿起了水桶和讨来的枝叶加入了泼水的行列。为的，是想看看这个民族的世界是怎样的浪漫多彩。
当我走在街上时，立即就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了。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有一群一群的小卜哨、一群一群的小卜冒，还有像我这样的孩子群。傣族是水的民族，他们认为水是圣洁之物，能冲刷污秽，驱走妖魔，还能祛灾除病，给人带来吉祥、幸福。“泼”水就是把吉祥、幸福的水奉献给对方。因此，傣族互相泼水时，十分文明礼貌，在征得对方同意后，才用花枝或手蘸水轻轻浇洒，或是从脖颈淋下去，然后用手轻轻拍拍肩臂，祝福平安、幸福，以示尊重；男女青年则通过泼水表示爱慕，传播情谊。我很快就浑身湿透了，但是心里真的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在街上还遇到了游行的队伍，游行的男女们都盛装打扮，在街上翩翩起舞，当地称为“赶大摆”。在以前，这是所有傣族人民在泼水节时都会做的事情，但现在已成为一种节日仪式，由少数游行队伍来完成。游行的队伍中有各种各样的服饰，据说都是傣族的分支。用布包着头发常见的那种叫做汉傣：还有一种叫做水傣的，头上少了那块布，发髻梳得很低，插上了花和一把木梳，很是漂亮雅观；还有一种叫做花腰傣的，穿的是黑色的布裤和黑色的围腰，上面绣着五彩的图案。一条腰带从右腿侧一直拖到地上，同样也是黑色作底的棉布，上面绣有图案。上身是清一色的粉红色长袖薄衫。头发梳成两辫盘在脑后插上花，最后戴一顶竹制的斗笠。她们跳着傣族传统的舞蹈“嘎秧舞”。游行队伍里少不了的是孔雀舞，傣族以孔雀为图腾，喜欢把自己装扮成孔雀的样子翩翩起舞，一种是白色的孔雀长裙服，还有一种则完全模仿孔雀的身体部位，戴上头冠，背背绿色的大孔雀尾，手持黄绿相间的孔雀两翼，度着像孔雀行走时一样的轻快的跳步，很是可爱。两种孔雀舞的动作真是大相径庭。
白天的狂欢过去后，夜幕来临。傣家村寨里响起了傣戏的声音，广场上燃起了火堆，人们围着火堆跳起了舞蹈，彻夜不眠。在暮色深沉的时候会举行放孔明灯的仪式，一盏一盏的孔明灯相继升上幽深暗黑的天空，像是照亮了延伸到天上的阶梯。
这样的活动会在大泼的三天里重复，人们会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尽情的狂欢。在这三天之中，我看到了这个民族最闪光的东西，他们的细腻而温婉的个性，以及在这个性中所透出的不羁，像极了水的柔韧与奔放。他们与水的狂欢，表现出他们对水的信仰和崇拜，水给与他们永恒的慰藉和安全感，让他们永远保持自身的纯洁与善良，去获得安宁与幸福。同时，傣族又是一个信佛的民族，在泼水节时佛家弟子们会举行佛浴。水就像是佛祖的物化表现，在远古时代，水以自身可以清洁去污的功效特点，使得傣族形成了对它的一种信仰，水的一些自然属性似乎也影响了这个民族的集体意识，在整个民族的集体记忆里面，水便渐渐和佛性的一些东西结合起来，对这个民族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我在那里生活了十二年里，每年都能在泼水节时参与泼水和舞蹈，身心浸润于水中。那些日子给我留下了美好而充满欢乐的记忆，我深深地被这个民族的纯净与平和的天性所感动。在离家外出求学的日子里，每到四月十二日，记忆便会跑出来，提醒我不要忘了，在那神奇而遥远的土地上，有一个美丽的民族正延续着那与水的永远的狂欢。

[ 本帖由 刘晓春 于 2004-12-7 18:19 最后编辑 ]

常春藤

写的真好
文字清丽细腻，看得让人心中温柔宁静。仿佛在叙述一个缥缈而又真实的梦，一个桃花源的传说。呵呵～果然是女孩子写的东西啊：）
我顶！

小米

多谢常春藤，欢迎大家到我的家乡观光游玩！

竹露丹霞

真是很清新的文字啊，好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细腻而优雅的感动了。
也许是童年的记忆，总是有着童话般的温暖和浪漫，喜欢！

竹露丹霞

童年的很多欢乐不知现在还是否留在我们的身边，很多时候很庆幸自己生活的年代仍有值得回味的美好。只是传统的东西似乎不是悄然落幕，就是走向了商业的重新包装，真是遗憾啊！

狼狼

清新的文章，读起来好像回到了童年，却又感觉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