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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辉:剥掉大师的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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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9 18:27: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怀沙的真实年龄及其他??????????????????????????????李 辉1,三个疑点????这些年,特别是进入新千年之后,文怀沙先生频繁亮相于电视、报纸、网络各种媒体,故事越讲越生动,名头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了。在各媒体发表的自述或专访中,此公生平的耀眼传奇引人注目者,主要有三点:一,自称出生于1910年,故今年已被媒体称作“百岁老人”;二,自述“文革”经历,系因被打成“反革命”而锒铛入狱,同时,又因写藏锋诗“反江青”而被视为“英雄”。三,被誉为“国学大师”、“文史大家”、“楚辞泰斗”。事实果真如此吗?2, 1910年出生,还是1921年出生?????近些年,在接受记者采访或演讲中,文怀沙都自称为九旬老翁,年表中所写出生时间为1910年1月。但我所了解的情况,却大相径庭。????自五十年代初至八十年代退休,文怀沙工作过的单位与呆过的地方主要有三处:1,1953年前,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担任编辑;2,约1953年调至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现与中央实验话剧院合并为中国国家话剧院)任剧本编辑;3,1963年底入狱劳教至1980年释放回原单位,在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离休。????据查人民文学出版社五十年代初的第一本花名册,文怀沙的出生时间填为“1922年”;据中国国家话剧院记录,其出生时间填得更为具体:1921年1月15日; 1963年12月被判劳教时,年龄记录为“43岁”,推算一下,出生时间也在1921年初。三处记录的出生时间虽略有差异,但相差不到一年。????因此,有一点可以明确,即:在2009年的今天,所谓“百岁”老人,真实年龄应是88岁左右。????年龄虚报近一轮,是为了便于给早年经历加上一个又一个耀眼光环。突出的一个光环是:文怀沙多次自述中称章太炎是其老师,故与鲁迅是前后弟子。????据查,1934年秋天,67岁的章太炎由上海迁居苏州,创办“章氏国学讲习会”。1936年6月14日,病逝于苏州。但在1963年文怀沙的劳教记录中明确写到,他是“1941年上海太炎文学院肄业”。如果他出生于1921年,1936年才15岁。另外,章太炎去世之后,苏州“章氏国学讲习会”是否继续办,文怀沙“肄业”的“上海太炎文学院”与之是什么关系,是否为同一学校?也有待考证。即便是同一所学校,也应是在1937年抗战爆发后,由苏州迁至“孤岛”上海。按此时间推算,当文怀沙入学时,章太炎早已去世。 ????由于年龄提前了近12岁,抗战期间的经历也就容易丰富得光芒四射了。如,其年表所记:“一九三八年 二十八岁秋,于重庆作《听雨》诗 :‘滴滴更丝丝,江楼听雨时。一灯红豆小,此夕最相思。’柳亚子评曰‘诗出王摩诘而胜之。’”实际上,此时他还在上海念书,只有17岁,如何在重庆与柳亚子交往,得柳亚子如此嘉评?????年近九旬之翁,美髯飘动,步履轻盈,思路敏捷,皮肤滑润,已相当了不起,足可夸耀,大可不必多说一轮十二年。虚拟年龄,于天,于父母,似均为不敬。如果仅仅限于自家庭院,别说虚增十二岁,就是自称二百岁、五百岁,也是个人之事,不必较真。但是,如果以 “百岁”之假,行大做商业广告之实,对消费者无疑有误导和欺骗之嫌。一旦进入文化史范畴,人际交往与学术轨迹就非一己私事,那就更有必要细加订正,予以澄清。????3,到底为何入狱?  文怀沙的“文革”经历,特别是多年牢狱之灾,受他的自述影响,媒体的不同版本大同小异,故事神奇,绘声绘色,被渲染为英雄般的壮举。关于其入狱原因,一篇报道说:“文怀沙曾经在1966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和‘老右派’,因为在一次公开场合说了鄙视江青的话,于是被抓到秦城监狱,之后又被流配到西北。” 另有一处报道称:“在1974年,文老曾被扣上‘反毛泽东思想’罪名入狱。”????这些叙述都不符合史实。????首先,文怀沙不仅从来没有被打成“右派分子”,相反,在批判“右派分子”时表现得十分积极与激烈,吴祖光先生在生前曾多次对人(包括我在内)说过, “反右”时他最不能原谅的人之一就是文怀沙。剧作家杜高先生,五十年代与文怀沙同在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工作,作为“吴祖光小家族”中的主要成员而被打成“右派分子”。他回忆说:“在1957年批判吴祖光和我的大会上,文怀沙表现得非常积极,慷慨激昂。他指着吴祖光的鼻子说:‘你就是现代的西门庆,专门玩戏子。’他这是拿吴祖光与新凤霞的结婚说事。当时把我们气死了。”(2009年2月10日与李辉的谈话)????其次,所谓“1966年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和“1974年因‘反毛泽东思想’罪名入狱”的说法,同样不成立。????在北京文化界,知情者都清楚,文怀沙早在“文革”爆发前的1963年年底,就已经被判处劳教。其罪名不是“政治问题”,而是其它原因。据知情者回忆,逮捕文怀沙的宣判大会,1963年年底在东单的青艺剧场(90年代因修建东方广场而拆除)举行,青年艺术剧院的不少人都参加了那次大会。查阅史料,他的罪名定为“诈骗、流氓罪”(其罪详情为:自五十年代起冒充文化部顾问,称与周恩来、陈毅很熟,与毛主席谈过话,以此猥亵、奸污妇女十余人。)。先是判处劳教一年,1964年5月正式拘留,后长期在天津茶淀农场劳教,劳教号码:23900。他从来没有关押在秦城监狱,直至1980年4月解除劳改。没有听说他的劳教是冤假错案而得到平反,但他的年表如今却写为:“1978年,在胡耀邦的亲自过问下被释放。”?????由此可见,“文革”期间文怀沙并不是因为政治原因而入狱,也没有被关押在秦城监狱。????关于文怀沙在“文革”中的经历,叙述得最生动的莫过于写藏锋诗“反对江青”的勇敢之举。 ?????正好梁效写作班子缺人手,一个朋友想要搭救他,就让文怀沙给江青写一封信,表示悔改和感恩,若能成功,这个朋友将会帮助文老结束监禁和劳改生涯,并且可以进入梁效写作班子,生活待遇也相当优厚。……文老对“四人帮”的倒行逆施实在看不上眼,忍不住写下这样一首诗“沙翁敬谢李龟年,无尾乞摇女主前。九死甘心了江壑,不随鸡犬上青天。”其中每句第六字连起来读乃是“龟主江青”。当时江青看后随手就把这首诗扔到了沙发上,可能觉得没什么,这一点却被王洪文看出来了。  ????故事实在太生动了!无法考证其真实性。让人生疑的是,按照当时他的处境,即便真有此诗,又如何能到达江青之手?他又如何知道江青将之“扔到了沙发上”,她没有看出这是一首“藏锋诗”,王洪文反倒看出来了?????关于这一“英雄”般的吟诗行动,徐晋如先生在其博客《士林见闻录》中有云:“又谓其在狱中拒入梁效,且报以诗云……此诗每句第六字连读,则为‘龟主江青’也。据云至今悬于文家书房。然此事纯系文氏自造,卽古史辨学派所谓层累之历史也。”????我赞同徐先生的判断。????层累历史固然可以为编造者增添光环,但我们如何告慰那些在“文革”中真正受到迫害的英雄们的在天之灵??????4,是国学大师、楚辞泰斗吗?????一个人是否为国学大师或文史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似不必过于较真 将文怀沙称为“国学大师”“楚辞泰斗”的主要依据,是他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整理出版过《屈原集》以及随后陆续出版的《九歌今释》等。但是,有知情者就此发表过不同看法。????五十年代初,舒芜先生与文怀沙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共事,一同参与了整理出版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的工作。据舒芜在《老吾老》(载《万象》2008年第10期)一文中回忆,当年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的冯雪峰先生,安排编辑部同人各选一种古典名著自任整理,探索“以马列主义指导古典文学整理出版”,其主要工作是校注。舒芜指出:“包括《屈原集》整理者文先生在内的顾、汪、张、文、李、舒、黄几位整理者,都不是作为专家被聘请来,而是作为本社编辑人员被交派下编辑任务。从时间顺序来说,他们每一个都可以说是新中国整理某书的第一人,但这个‘第一’完全不包含价值意义,不是开辟者、创始者、奠基者的意思。”他还说:“ 这几本书陆续出版,除四部长篇小说外,其实都只是薄薄一本,注释完全是简单通俗式的,那时讲究普及,谈不上什么学术性。”即便如此,文注《屈原集》问世后,随即受到过其他专家的批评,而“文先生一出手就这样砸了锅,随即调离人民文学出版社”。  关于《九歌今释》等书,柳白先生在其博客上发表“:红尘过眼录之十”《文怀沙、“文革”中恐怖的“西纠”、聂绀弩、江青》,其中写道:虽然,沙之白髯飘飘,仙风道骨之貌,极易“醉”倒某些人,但是学界知其底数的人则都明白,文的楚辞学问至多可抵一名中学教员。????仅以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其《屈原九歌今绎》(以下简称《今绎》)为例,即遭到诸多学者质疑。在作家出版社1957年版《楚辞研究论文集》中,李一氓和黎汝清先生对文怀沙的《今绎》提出批评。????李一氓说文的“译文非常不连贯,仅是有一句译一句,前后句无照应,甚至一句中的兮字上下脱节。有些地方译者更是没有深刻的了解原文”。????而黎汝清的文章则对沙的《今译》有如下批评:“还必须指出的是,有的文法也欠通……”?????上面二人所谈,均依据史实,且有当年黑白文字为证,当不谬也。最近,我请汤序波先生编选其祖父汤炳正的书信集以备出版。汤炳正先生是真正见过章太炎受其亲授的弟子,通信集中即有写给章太炎的夫人的一批信。汤先生是学界公认的楚辞专家,曾任中国屈原学会第一任会长。汤炳正生前在1988年致汤序波的信中写道:“从报刊上看,不少人的学术成就并不大,却由于大事宣扬,名气很高。我一向反对这一套,现在看来,应当注意。你所提到的‘沙翁’,大概是指‘文怀沙’,此人学术水平不高,仅仅翻译了几篇屈赋,怎能与郭(沫若),游(国恩)二公并称呢?”汤先生所言,与舒芜、柳白先生所述,可以帮助我们解开疑窦。????如今,口述实录盛行于各媒体报道及出版物,为历史研究、传记写作等提供了许多重要素材。但是,鱼目混珠,良莠不齐,同样让人感到忧虑。在此情形下,人们特别是媒体中人特别需要认真甄别,严肃对待,警惕一切可能的编造并以此混淆视听。????于是,草就此文,求教于文怀沙先生,求教于读者和各媒体同仁。并希望抛砖引玉,使时间脉络渐趋清晰,历史尽可能接近于真相。                     完稿于2009年2月12日,北京

[ 本帖最后由 匪兵甲 于 2009-2-24 20:47 编辑 ]
发表于 2009-2-22 16:51:11 | 显示全部楼层

贴则旧闻 国学大师文怀沙称纪晓岚是"汉奸"

http://news.xinhuanet.com/edu/2006-07/20/content_4860558.htm

昨天(19日)上午,第11届广州(黄埔)国际诗人笔会“国际诗林”石碑揭幕暨植树留手模仪式在黄埔区龙头山公园举行。广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张广宁,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薛晓峰和国学大师文怀沙,著名诗人、中宣部原副部长贺敬之,著名作家、中宣部原副部长翟泰丰等为“国际诗林”石碑揭幕,并与参加笔会的诗人们共同种下“国际诗林”纪念树。

  ◎文怀沙
    被誉为当代国学大师,楚辞泰斗,当代中国著名思想家、哲学家、红学家。1910年生于北京。现为中国诗书画研究院名誉院长。主要著作有《屈原离骚译》、《中华根与本》、《鲁迅旧诗新诠》、《文怀沙序跋集》等。

  要求孩子们一窝蜂地去背诵四书五经,是开倒车。

    ——文怀沙谈时下大热的读经运动
   
    “大江东去”简直有“天桥卖药,静脉曲张”的感觉。

    ——文怀沙称苏东坡不懂填词

    鹤发童颜,银须飘飘,即便在室内也戴着大框墨镜,仙风道骨之外,又增添了一股个性张扬之气。文怀沙,国学大师,楚辞泰斗,当代中国著名思想家、哲学家、红学家,昨天出现在第11届广州(黄埔)国际诗人笔会上。

    96岁的老人一开口,便是足足一个小时的演讲,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四书五经、文坛掌故,老人思接千载,心骛八极,时有妙语,令人解颐。他说,不赞成一窝蜂地让孩子读经,还指出毛泽东律诗的瑕疵,更指纪晓岚篡改经典,实为“汉奸”。

读“大江东去”觉“静脉曲张”

    文怀沙虽然已经是96岁高龄,但“按照自己的纪年方式,今年只有46岁”,中国诗歌协会秘书长张同吾因而戏称他为“青年诗人”。然而,老人却以自己的行为方式,证明“此言不虚”。一开口,便是一个多小时,而且中气十足,高声大嗓,思路清晰,豪气干云,博得彩声不断。

    中宣部原副部长翟泰丰感叹道:什么样的电脑也存不了文老脑中这么多的经典!

    “人家送我一个头衔,叫国学大师”,文怀沙的演讲从国学开始,从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老人讲起来滔滔不绝,言到兴起处,禁不住手舞足蹈。谈到李后主的词作,更用古汉语音韵吟唱:“春花秋月何时了……”低回婉转,悚然动情。言毕拍案:“这是个人感受吗?是全人类的痛苦!”

    在宋词中,他推崇李清照和辛弃疾,对于李清照的绝唱:“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更是击节赞叹,引为同道,说为中国有李清照这样一个才情横溢的妇女感到骄傲。至于同样的宋词大家苏东坡,文怀沙称其“不懂填词”,为人称道的“大江东去”,简直有“天桥卖药,静脉曲张”的感觉。

    但是,对于时下大热的读经运动,他并不赞成,认为要求孩子们一窝蜂地去背诵四书五经,是“开倒车”。认为最重要的是“把古典拿来活用”,有选择地“继往”。

“纪晓岚是汉奸”

    文怀沙熟知文坛掌故,他掐起手指学郭沫若说话;讲到杨沫七十多岁做新娘,对其勇气击节赞叹;忆起被批斗的艾青与智利诗人聂鲁达相见的场景,更禁不住当场吟诗唏嘘。

    文怀沙对于中华文化非常推崇,并举中国历史上的历次少数民族入侵为例,大胆推测,假如日本当年真的统治了中国,最终的结果也不过使中国的民族从56个变为57个,大和民族最终也将被汉化。因此,他认为世界竞争的结果就是文化的较量。

    也正因如此,他对破坏中国经典文化的行为大加鞭挞。并直称清朝才子纪晓岚是“汉奸”,因为他编纂《四库全书》时,“为了迎合爱新觉罗氏,而对大批经典进行了篡改”。

    老人对家国的热爱之情也溢于言表。他曾经因为不客气地指出毛泽东律诗《长征》的瑕疵,而被批判。但是,他对这个国家的热爱不会减去半分。
 楼主| 发表于 2009-2-24 20:4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李辉撰文阐述为何质疑文怀沙
http://www.sina.com.cn??2009年02月24日18:33??人民网

??? 作者 李辉
  自2009年2月18日《北京晚报》刊发《李辉质疑文怀沙》(拙文原题为《文怀沙的真实年龄及其他》)后,不少网民和记者都一再向我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现在要写这篇文章?”人们想知道,我忽然发出质疑,是否因与文先生有个人纠葛所致,文在视频谈话中,也编造一套我曾在狗年采访过他的说法,试图将我的写作动机暗示为人际恩怨所致。人们还想知道,我公开质疑,到底是想“一鸣惊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因此,为使媒体同仁和公众有更深入的了解,我有必要将自己为何决定质疑文怀沙的历史缘由、写作动机和文化思考详加叙述如下。
  一 二十五年前熟知其人其事
  关于文怀沙先生的行状以及入狱原因,我不是因为突然间心血来潮,好奇所致而想到去挖掘,而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北京晚报》工作期间,就已经对此熟知,迄今已超过二十五年。
  1982年初,我从上海复旦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晚报》,先是担任文艺记者,后任副刊编辑。同年夏天,王戎先生从上海来北京,要我陪同他去看望一些老朋友。王先生是我的老师贾植芳先生的朋友,四十年代在重庆从事戏剧运动,五十年代曾被打成“胡风分子”,我在上海念书时就与之熟悉。在陪他去看望胡风、路翎、牛汉等先生之后,他说:“我再带你去看几个戏剧界的朋友,你在北京以后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忙。”
  我们先去看了凤子、沙博理夫妇,然后去看望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当时人们习惯简称为“青艺”)的导演石羽先生,张逸生、金淑之夫妇。石羽是四十年代的经典影片《小城春秋》的主演之一,张、金夫妇早在抗战时期就活跃于重庆话剧界,曾参加了郭沫若的话剧《屈原》的演出。从此,我与他们开始有了往来。来往最多的是张逸生金淑之夫妇,他们所住的青艺宿舍,在东单三条的一个不规则的四合院里,离《北京晚报》很近,我成了他们家的常客,有段时间几乎每周都去吃饭。院子里住有好几家,记得都是青艺的人员。我去的时候,常常能碰上他们在一起聊天。
  青艺是文怀沙工作过的地方,自1953年调入,到1963年底入狱,前后达十年。正是从青艺老人那里,我第一次听到了“文怀沙”的名字,以及他的一些事情。我随后认识的萧乾、文洁若夫妇,与牛汉先生一样,都是文怀沙五十年代初在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同事,从他们那里,同样听到过关于文的事情。
  也很巧,那时我与卞之琳先生也有了往来,他的夫人青林即文怀沙的前妻、文斯先生的生母。我先是为研究巴金和撰写《萧乾传》而去采访卞先生的,后来,编辑“五色土”副刊时,又请他新开“居京琐记”专栏写稿。他寄来的第一篇稿件是《漏室铭》,是为他们的房子遇到麻烦而呼吁的。他们住在干面胡同中国社科院宿舍的顶楼,每遇下雨,房顶就往下漏水,夫妇俩不得不四处用脸盘接水。卞先生文章不温不火,改“陋室铭”为“漏室铭”,把窘状描述出来,令人同情与焦虑。文章发表后,有了很大反响,我当即与房管部门联系,他们也马上派人去楼顶重新铺沥青,从此,卞先生一家不再有漏雨之虞。为此事,卞先生专门来信致谢。也是因为这一缘故,我去他们家的次数也更多了,我们的通信也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先生的文章手稿与书信,我珍藏至今。
  后来,从一些文学界的前辈那里,知道青林很有才气,写过小说。自然,他们也谈到过与文怀沙相关的一些事情,如青林如何不能原谅他在她怀孕和坐月子期间做了某件事,才决定离婚……
  因此,可以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北京文化界,文怀沙其人其事广为人知,根本不需要刻意打听。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经公开,使人有“爆料”之惊。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这些事情,大多避而远之,当时的许多文化界活动中,也就很难见到他的身影,这一点,查阅当年的相关报道即可得知。
  虽然知道其人其事,但我从没有想到要写出来。第一,他不是我所关注的对象,我在情感上一直排斥他,从来没有把他视作一个文人;第二,在我看来,这属于个人品行,是受害者与法制部门管的事,何况他已经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
  不过,虽然我没有公开写到他,但我在自己所能影响的范围里,却尽量不让媒体朋友报道他。几年前,《南方都市报》记者来北京做一个文化老人系列采访,请我帮忙联系周有光、杨宪益、王世襄、黄苗子、黄永玉等,名单上本来还有文怀沙,被我毫不犹豫地淘汰。吉林卫视有个《回家》文化纪实栏目,专门拍摄文化界名人与故乡、母校的关系,从一开始我就担任这个节目的艺术顾问和策划,一次,制片人曾去联系过文怀沙,但我坚决反对:“这个系列里,不能有他。”很高兴,他们采纳了我的意见。
  这便是我二十多年来对文怀沙先生所采取的一贯态度。
  二? 十年来怀疑其真实年龄
  开始怀疑文先生的真实年龄,是在最近十年,其间他的名头越来越大、媒体曝光率越来越频繁,他已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形象,而俨然已成显赫的公众人物。
  对其真实年龄产生怀疑,主要源于多年来我与一批“二流堂“老人的交往。
  “ 二流堂”是一特殊的文艺家群体,最初形成于1943年抗战期间的重庆,主要人员有唐瑜、吴祖光、吕恩夫妇;金山、张瑞芳夫妇;高集、高汾夫妇;戴浩、盛家伦、方菁、萨空了、沈求我等。经常来此的则有丁聪、黄苗子、郁风、叶浅予、张光宇、张正宇、冯亦代等人。而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夏衍,被他们尊为主心骨。
  五十年代初期,“二流堂”中的大多数,又相聚北京,开始几年一些人就住在东单栖凤楼的一个院子里,是为“北京二流堂”。栖凤楼往西,是青艺大院,往南又称西观音寺,与长安街相交,对面即是目前《北京晚报》所在地。
  自八十年代以来,我与“二流堂”中的不少老人有不少来往,写过其中的黄苗子郁风的传记,写过丁聪、冯亦代、吴祖光、夏衍等人的画传或评论,还为有的人整理过日记和书信,对于他们的为人和历史,应该说有比较深入的了解。近二十年来,这些老人经常不定期聚餐,除“二流堂”老人外,还有杨宪益、王世襄、范用、华君武、姜德明、沈昌文、邵燕祥等。随着一些老人的逐渐飘零,这一聚会的规模越来越小,但在2008年秋天黄苗子先生住院之前从未中断。
  据我收藏的一份“文革”初期批判“二流堂”的小报专号,文怀沙也被列入“二流堂”成员之中,对他的介绍是“文化流氓、坏分子、六四年被捕入狱”。文怀沙在五十、六十年代的确与“二流堂”有过来往,但并无过深关系。他们的回忆文章,或者闲谈,从没有正面提到过文怀沙,更不用说叙述彼此之间往来故事。相反,如在闲聊中谈到此公,他们从来都是一种鄙视口气。对于近十年来文怀沙忽然间声名雀起,并被各种媒体冠以“大师”或者“风流”的称谓,“二流堂”健在的老人们颇感意外和惊讶。他们感叹时代变了,对人的评判标准也变了。但是,如果有什么媒体将他们与之相提并论,他们还是会认为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譬如,前年,某电视台录制一组文化老人节目,分别有文怀沙、黄苗子等,黄苗子获知后,颇感无奈,不住地说:“真要命,怎么把我和他摆在一起了?”
  不限于黄苗子,与“二流堂”关系密切的黄永玉,也对文怀沙持鄙视态度。2006年春节,我所在的报纸的文化新闻版发表黄永玉所画狗年生肖漫画,同时还发表了文怀沙的迎新文章,并将两者加框放在一起。黄先生的画是我约来的,遂将报纸送去,他一看,只对我说了一句:“李辉,我该夸你还是骂你?你们怎么把我和文怀沙放在一起了?”几天后,文化新闻版的编辑告诉我,文怀沙看到报纸后,也说了一句话:“哦,黄永玉呀?我们是老朋友了。”
  关于文先生的年龄,也是我与这些“二流堂”老人聚会时谈到的话题。有几位老人的出生年份为:唐瑜,1912年;黄苗子,1913;丁聪,1916年;郁风,1916年。属牛的黄苗子先生今年96岁整。他们的疑问是:文怀沙本来比我们小,怎么现在比我们大了呢?
  不过,这一怀疑,大家都是饭桌上议论议论而已,并没有想到要公之于众。
三,两年前决定追寻真相
  我决定追寻文怀沙的真相,源于两年前的一次刺激。
  2007年,在郁风老人4月去世后不久,吉林卫视“回家”栏目的制片人李冬冬女士来看我。如前所述,她告诉我,她曾去找过文怀沙,想拍一个他的专题节目,当然我不赞成。谈话中,她告诉我去见文的过程。她说,她介绍这个栏目曾经拍摄过黄苗子、丁聪、郁风等,文一听,马上就说:“哦,我和郁风是好朋友。干校时候,她还找过我,为我画裸体像呢!”
  我一听,脱口骂了一句:“王八蛋!”我告诉冬冬:“不可能的事情。文革期间郁风一直被关押在秦城监狱,不可能去过干校!文怀沙完全是胡说八道。”
  我写过郁风老人的传记,总是以“老太太”称呼她。郁风的父亲郁华是民国大法官,叔叔郁达夫是著名作家,他们两位在抗战期间先后被日本侵略者所杀害,是有名的民族豪杰。郁风正直,坦诚,甚至天真,她从不拿自己的家庭背景和经历炒作自己,在我们的聚会中,她永远是一个中心,以率真和爽朗的笑感染大家,为大家带来快乐。她的去世,令我们感到难过不已,没有了她,聚会也从此少了热闹。
  这样一个让我敬重与怀念的老人,这样一个在“文革”期间真正被关押在秦城监狱遭受七年磨难的老人,刚刚去世,却让一个因“诈骗、流氓罪”入狱、自称也关押在秦城监狱的人,泼上一盆污水,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安宁!对如此卑劣之人,我决不能原谅!决不能漠然视之!
  这就是我决定要公开质疑的一个最直接原因。它关乎个人感情,也关乎对历史的敬畏。同时,也是本人楚人性格所致。有的读者根据我的文字,只知道我是一个温和、行文节制的人,他们不知道,在生活中,我有时也是一个倔强、固执甚至不给人留情面的人,周围的同事和朋友,深知这一点。
  四,今年元旦,决定公开质疑
  两年来没有停止追寻,所搜集到的史料和佐证,越来越证明文怀沙的自述与光环——年龄、入狱原因、文化地位等——都存在诸多疑点,必须公开质疑,找到真相。2009年元旦前后,一个更为直接的原因,使我决定撰写《文怀沙的真实年龄及其他》一文。
  元旦之前,我所就职的报纸,连续两天刊登整版广告,突出推广“百岁国学大师文怀沙主编”之大型套书《四部文明》(每套售价数万元),声势之大,让人惊叹。我和报社一些同仁,中午常常在编辑部咖啡厅喝茶聊天,那几日,我们谈的是文怀沙其人其事:他的历史陈迹,近年的声名鹊起,特别是他如何已经被成功地“包装“ 为“国学大师”。显而易见,成为“国学大师”之后,他不仅自己四处题字、演讲带来经济效益,随着一套据说要取代《四库全书》的一套书的推广,将一方面牟取更大经济利益。
  《四部文明》的价值和历史地位,不在我的评价之列。但是,由一个有历史劣迹且又编造个人历史的“国学大师”领衔主编,无法让人接受。报社同仁鼓励我,一定呀把自己的追寻与质疑尽快公布于众。他们说得好——不能让文怀沙 认为神州无人;不能让世人认为媒体中的人都失去了良知;不能让后人笑话我们这个时代的所有文化人都失去了道德标准和勇气。
  正是在他们的鼓励与催促下,我在春节之后完成了这篇质疑文章,并请这些同仁分别从法律、史学、文字表述等方面帮忙把关。可以说,质疑文章虽系我个人所写,但从另外角度说,它也是一批媒体人的情感与思考的集中体现。在此,我深深感激他们帮我完成了一个夙愿。
  五,我们失去了文化判断力和敬畏吗?
  不到十年,文怀沙忽然间被媒体和社会制造成“国学大师”,足以令人们深思之。
  中国曾经历政治运动频仍、“知识越多越反动”、“大破文化命”的年代,那时,陈寅恪、梁漱溟、陈垣、冯友兰、钱锺书、沈从文等堪称文化大师的人依然健在,但我们顾不上珍惜和呵护,却让他们不断地写思想检查,进而在放羊、种菜的劳动中消磨生命,这对于中国文化的延续和发扬光大,实在是巨大的历史遗憾。
  随着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的变化和国力增强,人们对文化越来越热爱,对文化人也越来越敬重,投资文化的兴趣和实力也越来越大。随之,对文化大师的出现,也越来越渴望。特别在进入新世纪之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再认识,希望借弘扬“国学”而增加中国文化“软实力”的努力,也就成为了历史的必然。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文怀沙才有了被“塑造”成“国学大师”并以此获取最大利益的可能与空间。
  各界人士对文化老人特别是“国学大师”的尊敬、爱戴的情感,无可厚非;不明真相的人们轻信一个被称作“国学大师”的招摇撞骗、欺世盗名也可以理解。问题是,我们的时代为何失去了文化判断力?为何失去了对大师这一称号的应有的敬畏?在“娱乐至上”的时代,我们的媒体向观众和读者推介一个“国学大师”时,竟显得如此草率,似乎不假思索,不做研究,不要起码的学术评判标准,就可以把“大师”的桂冠轻易地戴在一个人头上,而不管对公众和历史的责任,而没有任何一个时代都必须具有的文化敬畏。
  质疑文怀沙真相引起如此大的社会反响,超出我的预料。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我们的公众多么需要历史真相,多么需要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师,多么需要真正对得起后人的文化成果!
  说实话,我最担心的是,质疑文怀沙及其反响,仅仅成为媒体的一次狂欢,之后,谁都顾不上反省,又一切归于原状。
  不管怎样,我的任务已经完成。除非有必要,我不再就此事撰文发表新的意见。我将回到既有的写作计划中。更多真相的追寻,可以由有兴趣的其他记者根据相关线索去完成。
  2009年2月24日,于北京



发表于 2009-2-24 23: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弱弱地说一句,在看到他们打架之前,文怀沙是何许人也,我压根不知道。
竖子无知,他年貌如何,可曾作奸犯科,一概不知。
看了这个多折戏,尽管还没演完,就觉得热闹。这些热闹,都干扰到我的工作秩序了,惹得我频频窥园。文怀沙和李辉两位同学,一个拿着自己的人生来改编剧本,一个太较真指摘是非。都有些胡闹。剧本里头的fiction跟fact本来就界限模糊,也本来有距离嘛。

[ 本帖最后由 任双霞 于 2009-2-25 09:50 编辑 ]
发表于 2009-2-26 09:04:54 | 显示全部楼层
看到文怀沙先生被揪出来曝光,我感到这人怎么这样熟悉呢。想一想,哦,想起来了,上海大学文学院经常收到文怀沙的信件,有的已经堆叠了好多年也没有谁来领取,丢弃的也不少。原来他曾被我们这里聘任为名誉教授,但是名誉院长,没听说过。看到他的简历上有这几个字:

“现为上海大学文学院名誉院长”

我没有到上海大学查过档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说法很蹊跷。
发表于 2009-2-27 17:5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哈哈
都是媒体的功劳。
先是虚构一个“大师”,然后把它打倒。
于是,无中生有,弄出两拔轰动性新闻。

一班看客,自以为看了两出好戏,却不料是为了几张报纸掏了两份银子。

时代之可笑如斯。
发表于 2009-2-27 23:43:37 | 显示全部楼层

文怀沙:一生风流半辈蹉跎

文怀沙:一生风流半辈蹉跎

日期:2008-06-07 作者:胡殷红 来源:文汇报

    ■胡殷红
   
    早在五六十年前就活跃于中国文坛、学苑的“风流才子”、年轻教授文怀沙,如今已近百岁高龄,然松柏后凋,傲骨嶙峋。比年仍扶杖奔走南北各地,弘扬“骚韵”。用他自己的话说:“借讲学为名,行旅游之实。”
   
    我清晰地记得二十几年前第一次电话中与他预约采访,我表示与他这样一位学贯中西、精通古今的老前辈对话,实在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文老抛出一串响亮的笑声:作为女人,“略输文采”没关系,不可“稍逊风骚”……直惊得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不幸而言中,这位屡遭磨难、锐气不减的老先生的确口无遮拦。
   
    也许是文怀沙祖籍湖南,浸润三湘灵气,沿袭文氏家族的世代书香,他20多岁就以飞扬的文采崭露头角。
   
    抗日战争时期,他的爱国主义思想就已明确,他反对独夫政治,抨击恶浊、腐朽的反动统治,用他那支注满热血的笔去参加战斗。他与许多进步人士呼吁废除党禁,建立民主联合政府,并在《新华日报》头版的《对时局宣言》上签了字,因而被学校解聘。失业后,文怀沙就住进重庆城里焦菊隐临时租赁的小屋里,两人挤一张小木板床,两人分吃只够一人充饥的一日三餐。虽然焦菊隐在欧洲留过学,回国还办过戏校,但抗战期间,这位大戏剧家生活极为困苦。但焦菊隐那时与文怀沙相濡以沫的友情很是感人,曾有朋友在那空空荡荡,没一样值钱东西的屋里,见到焦菊隐留给文怀沙的字条:怀沙,抽屉里还有×元×角,你拿去买“锅盔”吃……
   
    重庆的夏天又长又热,夜晚经常停电,文怀沙在黑暗的小院中,远眺江对面蒋介石住所彻宵不灭的灯光,愤笔写下一首充满愤恨的小诗发表:“残山星月黯,剩水漏更长。隔岸繁灯火,光辉不渡江。”
   
    “光辉不渡江”,高度浓缩的五个字,在诗人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柳亚子先生也从心里喜爱文怀沙这首诗,但他实在为这鲁莽青年担忧。柳亚子当时住在儿子柳无忌家里,他特地把文怀沙请到沙坪坝,劝他斗争要讲策略,要善于保护自己。因为他知道文怀沙曾因写反对国民党腐败的文章在皖南被捕,出狱后到重庆,他仍然是满腔怒火,无论在酒馆茶楼都敢破口大骂国民党。柳亚子为他的侠肝义胆和他的铮铮正气所感动,满怀深情地为文怀沙写下一首诗:“抱石怀沙事可伤,千秋余意尚旁皇,希文忧乐关天下,莫但哀时作国殇”。诗中告诫文怀沙,不仅要抛弃一切属于个人的忧乐,而且要学会机智,牺牲也要有价值。寥寥28个字,寄托了他对文怀沙的不尽深情。
   
    抗战后期,郭沫若先生也住在重庆,当时郭老50多岁,文怀沙30出头。郭老没架子,喜欢年轻人,他们可以平等地讨论时局,研究诗文,探讨个人的感情世界。郭老对文怀沙十分关心,无论在旧社会找工作或后来走向革命,郭老都热情而又责无旁贷地充当文怀沙的介绍人。
   
    在文怀沙心目中,郭老是师友中谦虚的典范。郭老给文怀沙写字、写信一律称“怀沙兄”。1951年文怀沙的《屈原九歌今译》出版,郭沫若将“怀沙兄嘱题”作为题词写在卷首。而今,文老为了怀念他的这位敬爱的师长,把五十年前——也就是郭老作《甲申三百年祭》那年写赠文怀沙的精品横幅醒目地高悬于中堂,朝夕晤对。
   
    文怀沙是略具魏晋遗风的文化人,他似乎是很受嵇康的影响,所以他始终备受争议。尽管如此,文老先生从不“为尊者讳”的傲骨赢得不少人称道。
   
    1993年2月,文老去香港讲学,期间去看望少年时代就认识的刘海粟大师。老友相见,兴奋的泪水还没抹去,海老就取出自作七律递给文怀沙。老人眼神里没有一丝的“自我陶醉”,而是恳切地请这位诗词专家指教。文怀沙一见到诗词格律之类的文字,职业病大发,他在海老身侧摇着头踱着步反复吟咏。然后挥笔进行“剜心”——把律句改为绝句。显然,这意见过于严苛,举止过于唐突,旁观的朋友们一时不知所措,但海老无愧大家风范,他沉思良久后,喜上眉梢,同意照改不误。海老的谦逊使文怀沙突感内疚惶恐。文老对我说,那时他忽然感到自己变得非常渺小。
   
    知情人都知道文怀沙“惜墨如金”。近年来他给“皇帝陵”、“炎帝祠”题过字,一字万金,他却分文不取,悉数捐助政府。可是有人发现北京东四北一间铺面不大的餐馆是他题写的匾额。
   
    原来文怀沙与这家餐馆的小老板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奇缘。文怀沙一生浪迹天涯,临财廉,事亲孝。“文革”蹲了“班房”,出来后老母溘然长逝,妻离子散,生活无人料理,便常常到街上吃馆子。一次他在住家附近找了一间小餐馆,照例要了一个红烧肘子解馋。谁知文怀沙越吃越觉奇怪:这红烧肘子不仅香嫩松软,而且色香“似曾相识”,就像母亲当年亲手烹制的一样。
   
    文老越吃心事越重,便召来小老板问掌勺师傅是何方人士?小老板笑答:本人亲自掌勺,师傅只有一位——文婆婆。文怀沙大惊,这不是母亲楼下那间副食店的小朱吗?不由涕泗滂沱,老泪长流,挥毫题匾,并题句曰:“大嘴吃八方还是这里香,小口细品尝谈笑吐芬芳”。
   
    文老先生银髯飘拂,儒雅绝俗。一支拐杖,两轮破车,“三千银丝”,半儒半仙,浪漫飘逸,名片空旷旷总共七个字:“述而不作文怀沙”。
   
    文老有两个他视作珍宝的本子。一个日记本,仅有巴掌大,破旧发黄,那是他在数不清的寂寞日子里,追忆自己曾经淋漓尽致地挥洒过的感情。他一生经历过五次婚姻,这在芸芸众生中,是没有多少人具有这份勇气的。小日记本里记述了他对每位夫人曾付出过的真爱。他离异的妻子和妻子的丈夫都依旧是他挚诚的朋友,都能得到他亲切的关怀。
   
    文老每年三月三日都要面壁禁食一天,这个自定的祭日他已经坚持了几十年,原因是为了一个曾在这天为他殉情的姑娘。
   
    文老现在的夫人徐嘉秀与他相伴30载,他年年三月三如此,夫人亦年年三月三陪伴在侧,侍茶弄水……夫人戏称“我们家是文豪与文盲的组合”。文老却说,我的日籍夫人虽已失“昭君之貌”,却有“昭君之怨”,“我们是爱国主义的结合”。
   
    他珍藏的另一个本子精美绝伦,这是他想留给旅居国外的女儿文都的“遗产”。本子里面的每一段文字皆当代英隽的亲笔墨迹,都是尊敬文老热爱文老或文老尊敬文老热爱的人给文老所作的“鉴定书”。他认为这是他一生能留给女儿的最宝贵的财富,比任何财产都更具价值。
   
    文老一生好恶分明,爱就爱得轰轰烈烈,恨就恨得天翻地覆。他说,“屈原的爱国主义,不是你爱我,我才爱你,是一往情深,不是等价交换!”在他享用了一辈子爱与恨的恩赐之后,最令他引为欣慰的莫过于“死”的体验。很多年前上海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在播放文老吟咏的诗词之前,怀着沉重、怀念、敬佩的心情告诉听众:这是已故著名诗词专家、吟咏大师文怀沙先生的遗作……他在上海的哥哥听到后,慌忙跑到电台询问,著名作家峻青和国内外的亲友们也纷纷来唁电。文老接到哥哥的电话,看到那些唁电,快乐得几天几夜不能安眠,他赶忙给上海广播电台的总编辑写信,没有丝毫的责怪,真诚地感谢他们让他活着听到了身后的赞誉。他说这种“死”的感觉太幸福太美好了。
   
    文老从来活得潇洒,潇洒得无所忌讳。在家中待客,赶上他不高兴,你就尽管听他数落不成器的人不成文的文,只能听不得问,听懂听不懂就此一回;他高兴的时候,你不说还不行,他听够了兴许还“摇头摆尾”地吟咏小诗一首。然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顺嘴溜达出点儿让你哭笑不得的“带色儿”的话来。但只要你能了解他“风流”着并蹉跎着的几十年,就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他许多的“污言秽语”下,埋藏着一个孩子般简单的灵魂。
发表于 2009-2-27 23:47:50 | 显示全部楼层

新华网 [特稿]94岁文怀沙:半为苍生半美人

[特稿]94岁文怀沙:半为苍生半美人  

www.XINHUANET.com  2005年01月20日 10:31:07  来源:央视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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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在中国的文学艺术界,有这么一位特别的老人。我们很难用一句话来描述他在学界的身份。有人说,他是楚辞专家,因为早在20世纪50年代他就与郭沫若等人一起进行屈原诗歌的研究,并出版了著名的《屈原集》。也有人说他是红学专家,因为他几十年来潜心研究《红楼梦》,出版了许多有份量的文章。另外他还是中医专家,早年曾在北京中医学院任教授。他还是书法家,他的字体独树一帜,每个字可以卖到万元以上。最有趣的是,这个人在文坛还以风流倜傥,浪漫多情而闻名。这个人就是今年已经94岁高龄的文怀沙。

    文怀沙:要哪一个?

    朋友:两个都好。

    文怀沙:两个不行。一个已经卖出去了。钱都给了。

    空镜:出入宾馆

    这是文怀沙的家,他在这个位于北京东三环的宾馆里已经生活了20多年。文怀沙每天出入宾馆的频率非常高:位于2号楼一层1012房间的“文化沙龙”是他每天会见客人的地方;而到了黄昏时分他就会来到六层的1601房间缅怀逝去的岁月;等到华灯初上,他就会回到1号楼的1613房间,这里住着他的老伴儿。

    文怀沙

    “夫天地者万物之一律啊”万物的旅馆,“光阴者不在此过客。

    文怀沙

    文怀沙:人生就是住宾馆。你以为那个房子是属于你的。“长恨此生非我有”这个身体也不是我的,我能住旅馆就很好了。

    文怀沙的书法自成一派,同时因为声望所至,每天向他求字的人有很多。

    文怀沙写书法

    上头圆的,这手的腕劲,这样写,写的时候一定要直,这个地方摆个茶杯的,水不能泼出来,把平,气要韵,肩膀可以抖,肩膀定住以后,这个腕动,腕力,笔不能这样。我曾经讲,这样是泥瓦匠刷墙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为了反思战争带给人类的灾难,17个国家的75位著名人士联合发起“世界保卫和平大会” ,西班牙画家毕加索为大会创作了油画 “和平鸽”。1953年世界和平理事会为了纪念中国爱国诗人屈原、波兰天文学家尼古劳斯·哥白尼、法国作家弗朗索瓦·拉伯雷斯、古巴作家何塞·马蒂四位文化名人,决定在莫斯科举行和平大会。当时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不久,但是由于特殊的政治原因,中华人民共和国并没有在联合国获得一席之地。为了呼应世界保卫和平大会,争取国际地位,文化部决定由郭沫若、游国恩、郑振铎、文怀沙等人组成“屈原研究小组”,并将屈原的作品整理成集,以白话文的形式出版发行。

    徐刚

    他是在上海花了一个月时间写出来,这一个月是很短,这样一本书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文怀沙:

    这个是保卫世界和平大会,为了纪念世界名人屈原,要印一本书,让一般的具备初中以上程度上就能看的,这样一个屈原作品,加一个简单的注,这个注要尽量通俗易懂,让中学生都能看得懂,一般工农干部也能看得懂,就是把屈原的作品能够普及,那么这样子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跑到上海赶写这个,后来在印,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印的,一个小册子。

    《屈原集》的出版对当时的中国学术界产生很大影响。很多人就是在屈原爱国主义情怀的感召下投身于社会主义的建设中的。但作为《屈原集》的作者,文怀沙对屈原的理解显然与众人又有所不同,而且这个理念贯穿了他的一生。

  

  

    文怀沙

    《离骚》追求两个东西,最美,整个《离骚》是对美好的追求,他的爱国是理想,他把美,芳草美人来表示他的品质。芳草芬芳的草,美人是见到美人就有一个愿望,让人类再繁衍下去。对不对,爱美。

    文怀沙

    屈原的诗篇里,用芳草美人作为象征手段,以女性为中心。《离骚》的伟大就在这,因此我论诗里,凡是轻视妇女的诗人都是二等诗人,包括李白在内,杜甫是第二流的,屈原是第一流的。那么如果我们想到苏东坡光是“大江东去浪潮去,千古风流人物”。那还不算什么。那个诗有一点口沫横飞声嘶力竭,那不算什么。正因为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泪满面,鬓如霜……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常常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这个苏东坡才是了不起的。

    徐刚

    他受楚辞里的影响可以从年轻的时候的两句诗来概括。这两句诗就是平生只有双行泪,平生只有两行眼泪,半为苍生半美人,文先生是一个非常喜欢美人的人,可以说他一辈子喜欢美,喜欢美人。喜欢漂亮的姑娘。有时候我陪他出去吃,他看见饭店的女孩子漂亮了,他的眼睛里马上就会放光。

    徐刚

  

  

    50年代的时候,刚解放不久,我听旁人跟我说,当时文先生也不否认,他喜欢在早晨,上班的时候站在王府井街边上,看着上班的人。那个时候学苏联,有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就穿“布拉吉”这个裙子很短 如果夏天一阵风吹过,很可能把这个“布拉吉”吹起来。那么文先生觉得这些女孩子的腿真漂亮。

    文怀沙

    性爱有很蒙蔽性,性爱是生理上的东西,但是人他除了生理要求还有个心里要求,所以我曾经讲过一个很荒唐的说法,我问人家什么叫佳人什么叫美人。

    北大博士

    你看,我外号是博士,古代人说美人和佳人有什么区别,我从字面上理解,美人是端庄的意思,佳人仅仅是在外面,这个不太一样。

    文怀沙

    我说美人喜欢身体好的,身体健康的,就不喜欢一个身体上有病的,叫英雄美人,英雄一定是肌肉很好,力拔山时气盖世,与美人,她喜欢健康,她喜欢体育运动员,喜欢举重运动员,美人喜欢身体好的,佳人喜欢头脑好的,叫才子佳人,她追才子,追求精神的东西,佳人追求精神,美人追求健康。

    邓伟权

    记者:文老是英雄还是才子?

    北大博士:我想文老认为,从他本身的性格,美人和佳人都比较适合娶。

    1910年,文怀沙出生在北京西城外鬼门关胡同的一户平民家庭。父亲是国民党的军官,母亲在别人家做工挣得一些微薄的薪水。

    文怀沙

    我小时候,一生来,生来小胆去空房,很恐怖,很阴暗,冬天听到喊的是叫喊,卖东西,萝卜赛梨,辣得快,半夜里阴面饽饽,阴面饽饽。风呼呼吹,而且这个土我感觉是卷起来的,到了一下雨的时候,脚踩下去拔不出脚来,又脏,苍蝇多,我小时候记得,把门要关严,蚊子要熏,熏了以后把门关严,早上想早起怎么办,那时候闹钟这些东西用不起,就有一个办法,把窗户打开,打开干什么呢,天一亮苍蝇都进来了,把你叮醒了,不是闻鸡起舞,是闻蝇起舞,反正挺阴暗。

    贫寒的家庭环境,巨大的生活压力使得文怀沙的母亲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在文怀沙的记忆中,幼年的生活充满了压抑和阴暗。

    文怀沙

    我母亲因为她自己有过屈辱的生平,我都搞不清楚了,我都怀疑我不是我母亲的孩子,因为母亲没有这么严厉的母亲,父亲倒比较温和一点,我主要是我的一个姨妈,母亲的姐姐,还有我的奶奶,她们是我的防空洞,母亲严厉得没有什么道理,她大概心里有一些不平衡,她拿儿子来表达她的权威性吧,后来我对我母亲,人家说我是孝子,不对的,我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应该讲我跟她,我只记得西方有个作家讲,他永远不能原谅他的爷爷,因为他的爷爷在他打不过他的时候打了他。我说我也永远不能原谅我的妈妈,因为在我还没有抵抗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她欺负了我,后来我就原谅她了,我觉得她可怜。

    旭嘉秀:

    我觉得他小时候,虽然他讲得很冷,北京很阴暗,但是在他的性格里面没有阴暗,我觉得他还是很开朗,他是把这些东西都拒绝了,我估计他很会,因为他很聪明,他小时候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他把那些不该,怎么样说呢,都把他抛弃了,他就要他好的,给自己,哪个好就把它收在自己的记忆里面。

    文怀沙

    我的老师告诉我,那个书我没有查出来,明朝以后才守贞节,妇人要求贞节,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家以后从夫,夫死了从子,女人就抬不起身来,很卑微的。我说的身世,我母亲跟他的婚姻生活,跟我父亲有没有关系,我都搞不清楚,考据来考据去,竟考据出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的耻辱,从此我动考据之学产生反感。难道我说我妈妈收养的弃婴吗,是不是人家抛弃的人,我搞不清楚,我看小时候的照片,我跟我姨,难道是我姨跟我父亲生出来的。一个以踏上生命归程的勃然老翁,连自己生命的连理都不能搞清楚。

    文怀沙

    文老:读《离骚》的时候也就十一二岁,也就是瞎唱,先是背诵,后来琢磨里面的意思,认识到很多东西。其中对女性的对美好事物的 那种芳草美人,对里头所包含的象征意义,在字里行间所透露的一往深情。

    文怀沙从走上社会的那一天起,就把自己定位为一名文学青年。但在当时他却是一个从来没有任何学历的人。直到有一天,正在上海寻求生存机会的文怀沙无意中听说章太炎在苏州开办了一所章氏国学讲习会。就在当天,他乘火车从上海赶到了苏州。

    文怀沙

    这个恐怕在某一程度上还是一个虚荣,觉得他是大师,文学大师,他是不可一世的,做一些文章都是余杭本师,因为他是余杭人,本师就是我的老师,就像五四的时候有很多人认为胡适之是光荣,所以写文章老写一句话,我的朋友胡适之,其实胡适之是不是跟他很熟悉,能不能叫出他的名字,那是另外一件事,标榜,文人喜欢标榜,小时候也有虚荣心,觉得我能去跟,攀附,这有一点势利眼。

    张先生,我们也靠不拢他,因为拍他马屁也需要有条件的,有钱的子弟,他走在前面,人家请张先生吃饭,旁边有两个有钱的子弟陪着他,什么菜能吃,就被很多人包围了,我们是可望而不可及。

    二十世纪初期中国社会动荡不安,各种革命文学团体盛行一时,当时最有影响的是1909年由柳亚子与陈去病、高天梅发起成立的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革命文学团体——南社。当时的南社与同盟会互为犄角,一文一武共助国民革命。能够被南社认可并且接受是当时的文学青年梦寐以求的机会。这时的文怀沙投师无门,就在最绝望的时候他写了一首诗,寄给当时担任南社社长的柳亚子。

    文怀沙

    柳先生开始跟我通信,因为我写过诗给他。他曾经写过我的信里头,写了两句,那个使我得意忘形,我十几岁的时候,不到20岁,抗战的时候,我在桂林,40年代初跟他,到桂林去看他,他对我好得不得了,从前是通信,后来是见面,他那个通信里头写过两句,他看过我的诗,在我诗后写了十个字,他说你是个丫头片子,从前倾国倾城是皇后,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而你呢,谁也不知道你,在诗文坛 没有你的位置,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但是君诗如美色,你的诗像美丽的一个女子,美色,颜色的色,未嫁已倾城,你还没有嫁人呢,就已经倾国倾城,我当时感到沾沾自喜。

    影像资料《中国风》(讲爱情诗)

    徐刚

    他认为楚辞里面他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屈原写的楚辞,美人芳草,这一点上跟文先生也是相通的,而且我觉得相通的感觉跟前者,我刚才说的是完全一样。我们很难想象,他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的,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并不妨碍他自己心灵揉啊揉,揉成很多片。他给出的某一片都是很真诚的,都是带着血的。

    文怀沙

    那么在40年代的后期,我有一个学生。

    文怀沙

    这个学生很穷,到我家里来我留他吃饭,结果我太太就对他非常瞧不起人家,因为我太太开汽车,人家骑自行车的。觉得裤腿上来,加一个夹子,往里拿下来,她认为太没有风度了,我母亲随着是贫家出身,也看不起这个学生。那个学生很委屈,站起来,我就跟那个学生,学生的英文名字是(英文),我最后饭吃不下了,你跟我出去吃,我站起来拿着大衣就跟他走了,闹的家庭大闹起来了,后来这个女孩子,我带的是个女孩子,就为这个女孩子进了解放区。懂吧,这就是我的孩子母亲,后来妈妈也责备过,我这个儿子天生下流胚,不爱小姐天生爱丫头。不爱黄花闰女爱残花败柳,就是我跟残花败柳到解放区去,成为孩子的母亲。

    在解放区,文怀沙与这位女子渡过了短暂的情感生活,他们的婚姻关系没有保持太久,就以失败而告终。

    文怀沙

    这个应该讲“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家里的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文怀沙

    我在感情生活里面的变化比较多,多当然有各式各样的说法,讨厌我的厌恶我的人,可以造很多,从前一种求权指毁,没想到我有那么糟糕的,觉得我在玩弄感情。

    文怀沙

    每个人我告诉你,这个爱情生活同社会有关系,动乱、战争的年代,那个年代的爱情我用一句话概括,把许多不可能变成可能,把许多可能又变成了可能。把家庭的秩序,家庭生活的秩序,由于社会的动荡而变化,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文怀沙在柳亚子的南社结识了大量的文学精英。1949年解放以后,文怀沙被聘请到中央文化部,组织整理文化古籍。但就在这时,他再次陷入了一场爱情的纠纷。

    文怀沙

    在我青年时代,我有一个年轻的医学院的毕业的学生,在医院当住院大夫。她才20多一点,她很爱我,但是她的家庭很有钱,她父亲是大学校长,她的姨呢,是在英国学助产科的,他姨是一个寡妇,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这个姑娘的表哥。她妹妹就是大学校长的夫人。她喜欢我,姨,两姊妹就商量,希望两姊妹结亲,近亲结婚这是很不对的,但是那个医生对他表哥根本就找不到感觉,对我有感觉。后来有一次在我那里,晚上没有回去,就住在我那里,其实我那个时候非常,我那个时候非常封建的。我结婚绝对不能像现在这么新潮。所以这个医生跟我住一晚,我们也是,电影上有的都有。黄色电影上有的我们没有,有拥抱,也有KISS,但是不见于乱,我说这个一定要结婚以后。结果他一回去,我那个时候抽烟,他们家里没抽烟的,就闻到,于是俩姊妹就商量。一定这女孩子失身了,他姨是助产师,就把这个年轻的姑娘捆起来,进行妇科检查。检查结果呢,这个女孩子很完整,他保留了标志他贞操的部分,开头哭,后来哭也不哭了。后来母亲大姨都向她道歉,以为我是流氓耍了他的孩子,背后就骂我。后来这个女孩子写一封信给我,我最尊敬的母亲和大姨,他们嘴里对先生有不敬之词,他们的语言伤了我的心,我不能保护你,而且使你受屈辱,你不过是穷,你有什么别的缺点,我为了报答你,我觉得希望你将来有幸福,我没办法反抗我母亲的同意。 那么就再见了,医院搞了一种药,要氰酸。CN,嘴一咬,整个血液就停止了,已经救不了,死的那天是3月份,

    从此以后的六十多年间,每年的三月三,文怀沙都要斋戒一日。不吃不喝,不外出,不娱乐。以此来纪念这位为他舍弃生命的心上人。(画外音:文怀沙吟唱《声声慢》)

    旭嘉秀:

    这个不是一天两天的,60多年了一直这么做。

    徐刚

    我能感到有时候他突然沉默了,不说话了。从他的眼眶里,眼角上能看到一点点泪水,我知道他在想一段时间,或者说他在想一个人,我不知道是谁,这样的情景出现过很多次。

    旭嘉秀:

    我觉得他多情,他很忠贞,他很多情,他不是一个薄情的人。

    文怀沙

    世界上最痛苦的莫过于两件事,一个叫生离,一个叫死别,这些年来,生离死别这种经验太多了,但是我还没有失去敏感,我还是同样的,我不止爱过一次,爱过一个女人,那是真的。我不是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从一而终的,但是我每次爱都爱得很真诚,我觉得我没有用一个唱版跟两个女人唱过,但是变化有变化的,这个事情可谓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也有很多牵涉到别人的隐私,合理未必合情,合情未必合理,在那个大年代里面,有很多道貌岸然的君子,我看到他们阴暗的一面,有很多人分明生活中有很多变化,他内心也有一片真诚的土地,这种事情讲不清。

    文老检查身体片段:

    门诊部外景

    文老量血压… 大夫: “是不变的心态, 不变的血压啊”, “是120/70 非常标准.”

    大夫抚摸文老的细腻的手…边感叹…

    大夫: “口齿特别清晰,思路特别明朗,谈古论今没有打壳的时候。那个是朗诵诗吧,是吟诗,比较有规律。”

    徐刚

    他不断的在爱,不断的在爱,他不断的在寻求。

    文怀沙

    我说老实话,我开过小差的,我不是一个很忠实的丈夫,我有这一面,我看到美好的事物我会喜欢,我喜欢年轻的,年轻也有喜欢我的,但是我要替年轻人考虑,我说你要跟我的话,日子不多了,将来你太伤心了,你应该有个更好的前途,同时我对我的老伴不是爱不爱的问题,是个责任的问题,我应该为我的责任感放弃可能得到的某些幸福,我不能为我自己个人一些愿望,而抛弃了责任感。

    旭嘉秀:

    有可能他小的时候母亲对他太严,他总想找到一个人再抱他爱他,他有这样的要求,他的妈妈大概不会这种爱自己的儿子,不像一般的妈妈把孩子抱在怀里,抱抱亲亲,哄哄啊,他妈妈不会,他妈妈是一个男子汉,是一个女丈夫。

    文怀沙

    我身上我有危险的东西,我很愿意表达,比方说我喜欢别人的我喜欢你,如果我见了我喜欢你,我会跟你表达的。我需要对方来抗拒,NO,那我有自尊心,我知难而退,但是我碰到一个人,她也喜欢我,我说我喜欢你的对方马上就没有任何抗拒,那么我就陷入到危险的地步,你明白吗,这个危险的地步如果导致我的不幸,乃至于灭亡,我心甘情愿,

    服务员:

    孔子也说过未见好则,如好色者也。我觉得这种好色分两种,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这个我觉得并不值得人家有什么惊讶的表现,谁的内心里不喜欢美丽的女子,甚至包括他美丽到什么程度,说沉鱼落雁也好,甚至他的同性,他觉得这个长的很体面,这个是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很正常。

    文老看病片段:

    文老做美容: 这个不错,我老伴她会做美容。她每天都给我做,做两次,我的眼睛特别痒。那你呆会不能做面膜,它有炎症,一做面膜它就会加重,没有,没有。因为这次蜂胶严重过敏,脸上脱皮,我是有病才来做的。我并没有那么奢侈,没有病的时候我做美容,还没有时间呢。同时感觉到也没有这个必要,老了就丑了,但是我喜欢美。如果美容大夫是一个丑的,我是不会做的。

    大夫:我们的主题就是文老。

    文老 :我看到他就心里喜悦。因为他的美是一种包容性的、善良性的美、不是侵略性的邪恶的美。他是一个菩萨心肠慈悲的美。

    大夫;大家说的最多的当然是健康。文老保养得很好啊,我们也经常和文老探讨怎么能够保养这么好,这次是过敏,引起皮肤炎症,平时皮肤很好的。

    文老 ;我下一个月,元月,上海市委宣传部同申报联合起来,举行一个大世纪的学术研讨系列,我去讲第一讲。十七号要赶到上海,十八号开讲。所以我希望再去上海以前不要搞得脸上脱皮,面对很多的人讲话。

    文老睡着了, 还打呼噜…

    对于文怀沙来说,美的文章美的人都是他生命的动力。美丽对于他来说力量是巨大的。就在花甲之年,文怀沙在北京肿瘤医院做手术时,还做了一回爱美的英雄。

    文怀沙

    约好了两个漂亮的女大夫,带着口罩,一个女人好看的一个是眼睛,一个是嘴型,五官里眉毛都容易修理,最不好办的一个是眼睛,最难长的是口,两个疵牙就不行。这个医生带着口罩,他的口究竟好看不好看就不知道,但是眼睛是好看的,一对医生,大概都是刚刚大学毕业的,二十几岁我就被他们两个美丽的女医生,穿着浅蓝色的手术衣,带着帽子,他说杨教授让我来给你做的,要打针,我有一个要求,能不能不打针,他说不打针受不了的,我就有这么一个要求,我觉得我受得了。古人都可以受得了。刮骨疗毒,我看着你们,你们的美丽就是麻药。

    文怀沙

    整个过程半个小时,我心都疼的我只想抖,他说怎么样,我说可以。我用笑,我说太高明了,可以接受,你来来,自始至终我把这个,我要在女孩子面前,装作英雄,其实我也苦的很,假装英雄,居然做到底。后来我发现,世界上没有忍受不了的痛,因为再痛的话就休克了。没有休克就是可以忍受,而痛苦正是生命的证据,假如没有痛苦就是死掉了,休克就是半死。如果真的死人你拿刀子锯他的肉,他也不知道,我的感觉非常敏感,就是说我的生命的反映,那个敏感的程度非常达标了,整个过程做完了以后这两个人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病人,我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这么美丽的医生。

    黑场――

    文革的声音和画面……

    文怀沙

    我文化大革命把我失去自由十年。现在一闭眼一刹那的时间,所以扫空,扫向,扫虚妄,除分、除尘、除孽因,万乃如催顿悟法,住圆料且×安平。一心山体,唯心有三个体到,佛经里的体,我这里讲振清和,真个真理,振清和,实际上一心三体是佛家的天台宗里讲的三体,圆无二,我没有两条心,最后一句我最得以,难得此生为苦行,我最大的幸福就能够尝到你们所认为的痛苦。 原来不过如此。难得此生为苦心,把我在糖水蜜糖里泡大,不叫幸福,幸福就是对痛苦的认识,痛苦的反复的去×这个痛苦,咂摸,咂摸那个苦味,喝茶好,吃糖水喝完了发酸的,喝茶有一点苦味。好,难得此生为苦行。这是我非常得以一首诗,后来××看到哎呀,这个写的诗好,他也赞成。再念一遍“止水浮花梦以真,平民×破谈陈,扫空扫向扫虚妄,除恨除尘除孽因,万乃如催吨顿悟,住圆料写且安平。一心三体圆无二,难得此身为苦心。”

    文怀沙

    又被人家发现了。发现又去汇报,说文怀沙写的反动诗抄下来给军代表,军代表马上就叫去了,你在搞什么名堂,我就瞎讲,我说这是我读老三篇的心得。我写一个提纲,我就回想,一心三体。我一心所想的就是愚公移山,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我说这个他们不懂,军代表你一看就明白,您的水平高,对对,回去。又没有事了,我在那胡说八道,我觉得我的聪明才智足够应付军代表。

    从屈原那里秉承的特立独行的性格使文怀沙的生命多次陷入绝境。但也正因为这种性格使得文怀沙一次次地绝处逢生。

    文怀沙

    那个时候肚子大了,有腹水,做肝穿刺。穿刺出活体出来,他们用显微镜照过,诊断我为肝癌的晚期,活不久了,于是医生,因为我是现行反革命,他用不到对我,他有幸灾乐祸的,他说文怀沙你不要呲毛了,活不久了。你晓得不晓得,你是晚期的肝癌。他一讲,我疼的不得了,我突然笑起来了,我因为想到这个痛苦可以忍受,然后我就放电影,每天我闭着眼睛,我也是练我的振清和。同时呢,背我的文章,比如我能背《离骚》。屈原的《离骚》,那么长的诗篇,一般我就有形象的。……,因为不能看书,报都不敢看,我这个脑子没有死。我读过的书还记得,很多美丽的诗篇浮现在我的脑子里。“惟有梦断香销40年”,闭着眼睛有人物有形象。

    文怀沙

    那么我就把司马迁的命运同我做比较,他受了宫刑,我还没有受宫刑,他还没有把我下身割掉。对不对,这点屈辱算什么,比前伟大的司马迁来,他多么了不起,“闻望据而滚周易,仲尼二做春秋”孔仲尼受到阻力而做春秋。“屈原,做求十名,……,含会求情××”屈原也是这些人,“若无则板咸盐苦,哪得春秋××里妙词,”《离骚》写不出来,我觉得痛苦啊。我在歌颂痛苦,我觉得我没有受不了的痛苦。我把自己,我是一个很怯懦的人,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我想那×死,“一生来胆小且空房”一个人在屋子里害怕,“到而今独办梨花颜,××绵绵今已凄凉。”我像××一样的怯懦,但是我把怯懦的人能够在刀子面前动手术,不打麻药,我能在肝癌痛苦下,背我的《离骚》然后去扫地,我表现的好,让我打扫厕所。我表现的好,让我打扫厕所。我就写出诗来“止水浮黄花,梦亦真”。水停住了,上头浮着花,梦里也像真的一样。“贫民文怀沙”天一亮拿起大扫把“破摊陈”,贪心把它扫掉,沉闷,愤怒把他扫掉。扫空扫向,扫虚妄。除恨,除尘除虚妄。

    黑场――

    文怀沙练习书法……

    文怀沙几乎每天都要在家里练一阵书法,他最喜欢写的三个字是:正、清、和。他说,老子尚正,孔子尚清,释迦尚和。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也是他延年益寿的法宝。

    1986年7月5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播出了一档节目。这是一个日常的文学鉴赏节目,但节目播出后,所有认识文怀沙的人都大吃一惊。

    徐刚

    这个是很偶然的事情,上海的一个编辑在整理录音带的时候,发现文老的吟诵的×,然后一听太感人了。太迷人了。当时呢,他一看文先生的资料,他是1910年出生的,如果又经历了文化大革命,他一想这位老先生肯定已经不在人间了。所以他想当然的在播出这个录音带的时候说已故的文怀沙先生,但是这个消息播出去以后呢,这个就麻烦。

    文怀沙

    我就因为这个事情,我播出以后,我就受到人家的挽联、慰问的信,慰问家属的信,叫我家里节哀,我没想到我死后,还有那么多人关心我。

    徐刚

    这个事情出来以后这个年轻的编辑很紧张,他怕受处分,他们领导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文先生很宽容的给上海电台,给他们写信。

    文怀沙

    我先写了封信去,你千万不要处分这个人,他是我的知音,我活着他对我好,不新鲜。我死后你们这个编辑还在怀念我,为我流泪,现在你要处分他,就是处分我。

    文怀沙

    人家都是死后有哀柔,你身前已经听到身后的名,这个经验太美好了,所有的遗体告别,我看主人,作为哀悼的主角,他一无所知,活人在那里起哄,所以我觉得遗体告别是非常残忍的事情,什么叫遗体告别,遗体告别就是告别遗体,遗体不是跟你告别,那个主,那个?不是遗体,是告别遗体的人,是告别遗体,不是遗体告别,假设遗体告别太可怕了,遗体一坐起来拜拜那不吓死人啊,告别遗体没有必要,遗体不知道,所以我是主张活体告别,活有一口气,你们来,歌颂我当面让我听听,骂我也有个机会给你,好歹让我都听到,狮子吼麻雀叫,都让我好歹听到

    旭嘉秀

    有的时候觉得他生活在现实,有的时候脱离了现实,脱离了现实的生活,恐怕就生活在他的学问里边,因为楚辞他懂得太多了,我不知道他生活在哪一个阶段

    徐刚

    他说,人的心灵应该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花瓶,里面应该装清水,插鲜花,因此在我们生命多过程中,我们碰到问题,碰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应该把内心了不愉快的东西很快的扔掉,不要让你的心灵成为垃圾洞,要成为一种装满清水的插了鲜花的花瓶。

    文怀沙写书法

    现在写字我也写不好,就是喜欢写字,晚年人老了,这个字,人家看好像不太衰败,还有一点精气神,看起来,从书法上看,我恐怕还有活个十年八年,有这个可能性,死皮赖脸还有活下去

    主持人:

    引经据典、高谈阔论是这位国学大师的讲话风格,几十年来文怀沙就是这样带着满腹经纶、语惊四座地游走四方。有人问文怀沙,说您都94岁了,身体和精神还这么好,您养生的诀窍是什么?文怀沙说:烦躁,愤怒和忧伤都是催人衰老的暗器。人生下来早晚要死掉,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生命过得更正一点,更清一点,更和一点呢?人生就像一场盛大的宴会,每个人都是受邀的客人。我们走的时候也应该像参加宴会回家一样,吃饱了很舒服地回去。

(责任编辑:李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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